我思考了一下又说:“其实我一直都在想,偶像的魔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那么想要支持一个人?”我猜想,应当是先有了粉丝,然后才出现了偶像。粉丝支持偶像,其中的逻辑并非是简单的因为爱上了 ta 所以才开始想支持 ta ,而是早在邂逅偶像之前,心底里就有想要支持某人的愿望。就如北辰说的,因为人就是有这种感情需求,渴望去支持某人,说到底是在满足自己的情感需求。世上也有如我这样的人,不去 “推” 什么,就会感到自己的人生缺少了一些分量,或者说,与这个世界的链接。而偶像就是承载我的爱的塑像(偶像)。我在寻找一个愿意被我爱,被我 “推” ,被我有所寄托的人。这份感情庞大又沉重,无法由随便哪个人的肉身来承受,旁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并没有责任替我负担这个,所以我才选择偶像。在过去的我看来,偶像,就和英雄幻想一样,用以承载平凡的,普通的,无法成为英雄的人生活中的英雄幻想。
四月新番动画《我推的孩子》OP「アイドル」(偶像)| 截图来源网络
我说,“起码对于我而言,那一定是希望有人代替失败了的自己成为英雄,替无法闪耀的自己闪闪发光,那样的心情。这个世界注定无法让所有人都能闪光,可如果有一个与自己一样的 ‘非人生胜利组’ 的同盟者,她能代表着其他人去大红大紫,去闪耀,那似乎也就够了,那似乎就是同盟者全体的胜利了。仿佛连带着自己的生活也被照耀了一点,但是……”“但是我也觉得很矛盾。”我坦言道,“因为同时我憎恨无法自己成为英雄,却又要呼唤英雄的人。”我讨厌把英雄推上祭坛的人。没有人应该为任何事牺牲,无论那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无论有多少人能因此获得幸福和慰藉,我依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一个人活该要当那个英雄的。所以我讨厌这样存在着仰望的关系,我不希望我喜欢的人成为英雄,而我只是在下面看着,还是我把 ta 推上那个非人的位置。更别提当偶像的女孩子都还那么年轻,年纪比我更小,她们不是神,凭什么我要把我自己都负担不了的东西丢给她们负担。当我从小偶像的舞台上获得勇气的时候,我有时会突然抽离开来,开始反省:或许世界上不该有英雄的。世界上应该有偶像吗?是,偶像是赚钱了,因为偶像是工作也是劳动,人付出劳动就应当赚钱。但倘若粉丝在观看/凝视偶像的过程中,从偶像身上索取了远超出她们的工作范畴所能够给予的事物,我觉得这不是用 “花了钱所以是合理的生意” 就能一笔带过的。人身权利绝不可以用来买卖,一份握手券就能消费的英雄幻想,倒不如说是将人视作景观吧。这也是为什么,透明教室的那一句 “跳出观看与被观看的图景” 的口号能打动我。这也是我想发出的诘问。 我喜欢上偶像之后,又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好好饭偶像。尤其是在日本演艺圈,偶像相对于演员、歌手,就是站在了整个娱乐圈里最底层的位置。
“‘住进你的口袋钻进你的脑海’,这其实说的就是偶像的陪伴。偶像并非真的陪在你身边,但是比如说,我把偶像的周边揣在口袋里,我就能感到 ta 在我身边,我能觉得自己更有力量了,是这样的陪伴。”“下一首《社交距离》,说的则更加深入一些。这是我作为一个偶像宅的感想,当我对一个偶像产生了非常个人化的感情,比如说爱情的时候,我同时会注意到,这份感情是必须要有这个距离才能存在的。如果只是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那份感情就不会如此隽永。偶像宅对偶像的感情想要保持下去,就必须有一个距离。”
《社交距离》歌词截图 | 图源:微博@透明教室与平行女孩
出于在歌舞伎町的经历,我对此深有感触,这一首也是整张专辑里我喜欢的前三,我接话“尤其是在我听你们的现场的时候,我恍惚也觉得,虽然歌词没有明着说偶像,但大概就是在讲这个吧。因为你们唱到了 ‘失真’ 嘛。”北辰有些惊讶,然后兴奋地大喊起来“哇你 get 到了!你 get 到了我好开心啊!”,接着她告诉我,这也是她在整张专辑里最喜欢的歌词。“而且,写歌的时候正值疫情,人与人之间真实的接触变少了很多。在真实的接触变少的时候,你的情感需求必然会随之膨胀。而偶像便是定下了你的真实接触能有多少的存在,我觉得这其实很浪漫,我喜欢偶像的时候,那份喜爱是真实的。就像歌词里说的‘距离是私藏的美酒,时间是诡辩’。只要偶像自己不先打破这个神秘感,我就能打包票,我对偶像的喜爱就可以永远持续下去。这不是很浪漫吗?”北辰笑了下,“偶像让我看到了一种非日常的关系性。当一个偶像说出我平时在日常生活中绝对听不到的话的时候,我会觉得很浪漫。你可以理解为爱情,但我觉得,那是一种要创造独属于我们二人的关系性的浪漫。我们的关系是非日常的。说不定有点变态,但我觉得,这种很多感情层层包裹之下的东西很美。”再下面一首,是我个人非常喜欢,同时也很有透团特色的曲子《浪漫革命》。我注意到这首歌是因为,很多时候,由于地下偶像来源于日本,所以国内的地偶组合也大多是翻唱日文歌曲,成员全都走日系路线,描述一种日式的青春。可日本的青春和中国的青春一定是不一样的,我想看到那些真正触动自己的青春的东西。就像我现在推的本土地下偶像发明了北京地铁 mix (作者注:Mix-call,指一边喊粉丝偶像自己编写的口号一边挥舞荧光棒的应援方式),就像北辰会在歌词里写解放西路,而不是东京涩谷。
以上,就是这位与我差不多年龄的地下偶像制作人想留给大家的话。至此,我对于偶像的疑问已经全部得到了解答。我开始普通地,堂堂正正地饭偶像。在我的笔记本电脑旁边,贴着我现在推的地下偶像的切(拍立得),用来码字累了的时候看一眼给自己充电……一想到周末还有 LIVE ,可以去见我的推了,就充满了一定要按时交稿的决心。宅家近两年,我第一次为了去见小偶像而开始收拾自己。翻箱倒柜地找衣服,也去理了大半年没剪过的头发。出门去看 LIVE 的时候,我呼吸到外面的空气,第一次身切感受到,北京的春季的晚风是这样的啊。这是饭偶像带给我的变化。在这篇稿子完成前夕,我刷微博看到了透团圆满举办新 LIVE 的消息。那个以(在嗑的 cp 的)三个哲学家的名字为自己命名的女孩发微博,写了关于容貌焦虑的碎碎念:
@透明教室的让阿尔贝海德格尔 微博节选。文中的罗夏是一位来自 DC 宇宙的超级英雄角色,时常以面具示人。(p.s:没有点关注是因为不想作为文章作者被认出来,我在尊重我和偶像的社交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