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时代小录：从地下秩序建立者，到卖表情包的古惑仔

2020.12.08 | BY biede |

在上期的《别的电波》podcast 中，我们和阿 king 老师及老吕聊了聊香港帮派文化中的职称、手势和入会仪式，以及已经变成文化符号的 “古惑仔” 在新世代是如何在走私苹果手机、卖盗版 AV 以及贩卖自己的表情包中杀出一条创收的新门道的。

我们在 11 月用了 “你是坏人吗？” 整个专题，探讨了在黑白、善恶标椎之外的灰度空间。这期 podcast 将以亚文化小史的角度切入，补足我们对那个灰色空间的回忆和想象。

05:12 清朝黑帮是【地下秩序】的建立者

杨子江（别的电波主播）：那就先从起源开始吧，得追溯到明末清初的时候。

阿 king (之后未经说明都是阿 king) ：差不多，有一部很有名的香港的黑帮系列就叫《黑社会》，第一集叫《龙城岁月》，第二集叫《以和为贵》。当时那个电影的海报上有一句 slogan：300 年前他们被称为义士，这句话等于揭示了洪门的起源。

包括咱们看金庸先生的《鹿鼎记》里面的天地会，天地会就是洪门最初的阶段，包括陈近南交给韦小宝的切口诗，包括一些江湖人联络的典故，包括他们的宗旨，他们一个是为了反清复明而存在的汉人组织，洪门算是当时江湖一大势力，另一大是青帮。青帮和洪门的差别其实还是很大的。

前些年说旧社会腐朽势力，包括说青红帮黑势力都是给混在一起说的，但实际上他们最初的主旨就不一样。洪门是为了推翻清政府，恢复当时汉人主导的文化和政治体系，青帮更多的是维持政府统治的国家机器。

它属于地方秩序维持会？

对，这些江湖豪士并不是去铁了心地去反对朝廷，等于是被招安了。这个事在咱们后来的文艺作品里头，我要是没记错，包括二月河先生写的《帝王三部曲》，里面也有提到。洪门是坚定的反抗军，但是青帮以三位龙头为主，一个姓翁、一个姓潘、一个姓钱，这三个人接受招安以后，最初的主要任务就是去保证漕运。

他们主要在哪一带？是天津吗？

是从南方一直到京城这中间的一些商运。因为这中间的响马也很多，他们会在中间一定程度地去担任保镖，有时候甚至他们自己会承包一些物资的运输。

干物流的。

对，靠这个来维生。另外也有包括维护沿途地方上的一些秩序，有些事官府搞不定，我们来搞。

现在说青洪帮青红帮，都给叫成一块了，到后来也区别就不大了吗？

可以说一直到清朝末期，洪门都是以推翻清政府为大的主旨，只是到末期洪门的活动已经比较衰败了。

他们推翻清政府的举措是什么？

秘密结社，等着有一天可以发动起义。最初洪门就是以一个军事组织的体制来存在的，当时分了十个堂，大家要联络的话，各地都有自己的山主和堂主，各自有符合自己身份的切口师。《鹿鼎记》里头虽然有点简化，但是差不多是这样，就在红花亭上插几柱香，代表你的阶层、你的位置。直到近代，最近这几十年都是有讲究的，洪门里头干部级的话，分纸扇、草鞋和红棍，会有不同的编号，红棍是 426 ，纸扇是 415 ，草鞋是 432 ，普通的会员叫 49 ，龙头叫 489 。

实际上这事有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就是，干部分级制度在香港的很多主流团体里面是一直沿用到近些年的，在 2008 年的时候，几个主流社团还普遍地进行过一次改革。

因为这个事本来它是一个计算辈分或者计算地位的一个方法，比如说咱俩都是干部，甚至咱们是门派同一个班会的干部，手下发生纠纷了，结果互相撕扯不清，咱们俩算是两个小老大就出来在这谈判来解决，但是咱们平常不熟。只是知道互相知道对方的名字，可能一问，你是 1987 年扎的职，升的红棍，我是 1990 年的草鞋，就是说我级别就比你低一届。

1987 年扎的职是什么？

扎职就是干部升职的仪式。

我还以为是 1987 年结的扎。

对，香港的班会里头确实也有拿这个开玩笑的，《古惑仔》的电影里头我记得就有这么一句台词，当时有陈浩南立了一功，陈浩南兄弟就过去问大佬，就说我们南哥什么时候能扎，我什么时候能扎，对方说你扎你结扎还差不多，确实在他们的语境里头也是有的，拿来开玩笑。

但是后来就产生一个问题，因为一个团体，而且有些主流班会可能团体动辄就上万人几万人，我一听你是 1987 年的，我就愣说 1984 我是那一届的，你都没地儿查去。

一般洪门的升职制度是叫做洪门三级第，就是说每到一定的年份，按照三或者三的倍数来从会员当中提升干部，有突出贡献的，或者是势力发展比较大的提升干部，但是按照三的倍数就很笼统，比如说照这个原则上说，草鞋算是一般干部，就是说你联络事情够勤快，你手下有些兄弟，你就够做草鞋，红棍自然是以武力突出，纸扇的话可能你是在法律、记账或者谋略军事上突出，但是事实上有可能赶上一波这三个人他都很能打，都是粗人怎么办？他就生搬硬套。

也可能会有武装白扇出现。

对。说是纸扇，但其实就是粗人，所以这个制度本身就不太科学，所以后来到 2008 年的时候，当时香港多数社团当时都做了体制改革，叫三职一申，统称大底。

17:25 江湖人的暗黑语言体系

其实很多帮派暗语有些就跟说相声似的，好多词都是通着的。

这么说还真是，我记得是像连丽如先生他爹连阔如，阔如先生写过《江湖丛谈》，他把这东西给公开了。

比如我们小时候都会听到有些介于流氓话或者俚语之间这种俗语，比如说北京小孩可能有时候看见好看的姑娘会说，果儿，果儿这个词，其实在旧社会就是黑话，江湖人才懂的黑话，现在街面晃悠过两天的小朋友也都知道什么意思。

对，我自己的亲身体验就是我们这一代没什么人说，但是再往上一代，最早是从曲艺圈传到摇滚圈的，我感触很明显，他们摇滚乐那帮人，当时他们演出时候就说这场多少杵儿， “杵” 就是钱的意思，这个话从江湖话里过来的，包括果儿，什么苍孙儿，这些词，这些都是从里头出来的。

对，没错。关于记数也是，一二三四五就是柳月汪泽中，江湖艺人也会用这一套，可能因为怕人刨活，比如说您今天要说的书或者明天要唱个什么戏？如果他想说我今天要唱三国戏，可能他就说今儿可能来一场汪册子，汪册子就是三，就是 “今天我打算备着的是三国戏” 的意思，旧江湖是有这么一个规律。

我听他们说的是原来老一辈说相声里头，好像是什么郭启儒还是类似的这种老一代，能完全不说人话，他完全能用他那一套江湖唇典的东西，能把日常的事全说了，他们发明那一套汉语体系还挺狠的。

其实掌握它的规律也不算太难，比如说咱们说香烟就是甜草，现在混圈的时候也有人这么说，倒腾甜草那就是倒卖香烟，香对甜烟对草。

还有比如咱们要说姓刘的可能就是顺水万儿，因为顺水漂流，姓王的虎头万儿，要是流水万儿，小河流水就是姓何。

等于是咱们刚才说到他们体制改革了叫大底，刚才聊到这，我想起来他们相声演员管家谱叫海底。

对，三合会也是这样用的，三合会的海底除了组织体系之外，普系之外，还包括整个的摆杯子阵、对暗语、手势，见面的包括握手，端茶的手势这些都算是海底里头的东西。

早年说下海是做生意的意思，但是原来说下海，就是你要走江湖了，因为你要进海底里了，你的名字在海底有了。

24:00 香港帮派风云录

刚才说的稍微有点跳跃，刚才说到洪门这些人，他们是 1949 年以后去的香港吗？

这事分两波，因为现在洪门主要是在海外，又是以港澳为一个重要的聚集的场所。这个事在一些文艺作品里面有提及，香港 1911 年的时候，曾经有一次洪门大会，当时等于是大陆内地这边过去一个洪门辈分很高的这么一个大哥，他聚集了香港很多人，香港当时本土的原生社团一般都是属于工厂工会、码头工会或者渔夫工会，都是是以苦力阶层为主，大家为了不受欺负，为了抱团，这些事当时的港英当局也是默许的。

咱们在《叶问》里面其实就能看到，叶问刚去香港的时候，跟洪拳的师傅，当时是洪金宝扮演的洪师傅，洪师傅你们看他出场时那个状态，他掌管着码头，片子里头没有明确的提，但是洪师傅他一定就是有字头的，而且他是字头里面的主管。

因为当时那会的警察总督都是外国人，等于他是下层工人和港英，当时的统治机构，中间的一个缓冲，要是那些外国人直接管理这些中国的劳动阶层是会出问题的，所以会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在两边缓冲一下。当时咱们在片子里能看见，挺难的。所以当时大家抱团的体系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为的更多的是不受欺负，或者为了少受欺负，但是也有势力很庞大很强势，我就是为了扩张。还是刚才那句话，如果说上面的那些英国佬他们不管，只要你真的够厉害，你要是把旁边那摊给挤掉了，给打垮了，你把地盘抢过来，你既然有能力，你给我交足了份钱，就让你管这两边也没关系。

所以当时咱们不管为了扩张还是为了自保，在各个组织、各个班会都是苦出身，一片乱象的时候， 1911 年这位大陆大哥过去召开了洪门大会，把各个社团整合起来，所以从那会儿开始，香港的三合会各个社团大多数都冠上了【和】字头。

所以直到现在香港的主流社团都是【和】字头，但也有少数不是和字，有一些字号可以串起来，比如有连字头的、和字头的、全字头的、广字头的、东字头的，有取连通全广东的意思，还有福字头，福字头通常是潮州系的。在《古惑仔》漫画版里头南哥早期的女朋友阿细，电影里面黎姿演的。

小结巴。

在漫画里头的设定阿细一开始就是福字头，是福一星的，后来等于是因为跟陈浩南好了，而且是就关系稳定了，而且陈浩南后来成了洪兴的干部，所以感觉上阿细算是等于大家默认的跳槽了，但实际上国外的早期漫画里头的体系还是挺全的，除了洪兴是一个虚构的字头之外，有很多现实存在的字头在里面。

反正和字头是有很多大系，像和合图、和胜和，目前香港势力最大的可能就是和胜和。古惑仔漫画里就有个叫和兴和的，这个组织应该是以和胜和为原形吧。

当时还有个叫和安乐的。这个和安乐他们最早是一家叫做安乐汽水厂的工会，所以在江湖上到现在也有一般说起和安乐，有一个外号叫 “水房” ，水房说的就是和安乐。

所以说穿了，和字头本土组织其实很多还是这话，一开始都是苦出身，都是劳工阶层，后来在二战期间，就是日本侵略香港的时候，扮演的角色不太一样，有奋起抗击的，当然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牺牲，也有去做了汉奸的。

后来有两个没有冠以和字头的组织，有国军背景，在抗战当中也做出过贡献，但是毕竟国军背景嘛，咱们内地解放了之后，在内地待不下去了。

残部。

对。辗转去到香港，一开始香港也不是完全接受，但是后来经过各种波折，也是在香港落户。一家就是条四，通称条四，一般叫 14k ，还有一家就是新义安。这两家都是国军的将领，那个时候的龙头。

我记得他们主要的组成部分就是军人和家属。

对。

我记得去香港的时候有人指给我看，说他原来在一个山的附近，就有点像台湾那种眷村似的，他们当时一大片都住那块。

对，安置在那里。这应该是一个相对比较短暂的状态，因为后来他们等于这两个组织都是有军事建制和军事素质的。

专业的。

要开枝散叶，要发展还是挺快的。

他们相当于一股新势力，算是 1949 年之后的一股新势力，从内地进入到香港了。

而且据说当时那拨人刚过去，他们会更加自负一些，因为毕竟他们当时在内地的时候曾经为抗战做出过贡献。

对，有没有什么著名战役，早年新势力进来以后，像 14k 跟新义安，对老的【和】字头的这些人冲击。

据说是挺多的，但是现在体现在文艺作品的这种能被人铭记的事情就不多了，有据可查的大概是可能得是从七八十年代开始。

七八十年代是个很微妙的情况，当时因为香港廉政公署的介入，四大探长垮台的垮台，跑路的跑路，整个势力重新进行了一些洗牌，所以那段时间据说是当时出了很多的事，比如就像《古惑仔》一代里头的电影第一集里头，吴振宇的靓坤就曾经在干部会上说论功行赏，当然电影台词是做了修改了，但是他说的都是当初挺有名的一些大事，几个主流帮会互相压制，因为当时他们都可能有这种感觉，这圈地运动就这么点时间，得趁这个时间赶紧把地盘给镇住。

当时甚至不同的字头不同的门派之间的争斗，可能会有这种顶级的大佬出来，被称为江湖巨人的这种人物出来调停，或者是龙头级别话事人会出来去最后做一个分配，说实话，现在龙头的作用力量已经远没有当年那么大了。

50:17 我亲身观摩的一次帮派入会仪式

还比较小的时候，我因缘际会的赶上过一次这种帮会仪式，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让我混进去在旁边看着。因为是当时在他们跑到内地来，那个时候当时香港有很多帮会，他们因为是境外商人，港商跑到这边投来投资，就会有一些厂房，他们就会觉得这是一个去回避被检查的方式，觉得这是我们工厂内部文化联谊，谁都管不着，在 2000 年以后，尤其是 2005 年以后，有几次重要的集会就跑到内地来搞的这个东西。

当然后来这种抖机灵的方法行不通了。广东省厅人家过来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全都是集会用的道具。但是在那之前 90 年代的时候，但是确实因为也没有一个怎么说成体系的去取缔他们的方法，所以当时还是有这种情况。

像福田，像沙井，当时都是在这种地方，会有一些包场。赶上新会员入会或者是干部升级这种仪式的时候，通常会门口有一个纸扇，或者是咱们说师爷，专门作为洪门接引。新人来的话，也会有一些问答，但是现在听起来是比较可笑了，进来问答就很可笑。问的人说 “汝来何事” ，来的那个人要说 “保主登基” 。

保主登基？

对，保护主公登基。你到现在这词不改，咱改改行吗？

说狠话呗，这都是有传统的，就是说狠话。

进来等于拜洪门五组，它还分前五组、中五组、后五组，反正加起来有很多要拜的人。包括陈近南，包括黄宗羲、顾炎武，在《鹿鼎记》里面登场的那几个，还有中间的一些著名的干部。

相当于参加一漫展。

还要背诵《洪门的三十六式》。但是问题这事，他也不改，到现在还反清复明。

俩都没了。自己玩呢？Cosplay，体验式密室。

2000 年以后或者 2008 年改制以后，现在还是不是都这么傻，这个事我是真的没有把握，不敢说。

至少是 2000 年之前，我确实曾经目睹过这种，这个有点迂腐。词好歹咱改一改？当时的现场我是一点没敢笑，害怕被人打死了。

咱们说正经的，对传统的坚持，对这种仪式感，它肯定是有一定的意义在，可能老辈人会觉得，咱们应该坚持一些东西，但是确实这种稍微有点冥顽不灵了，或者说不知道变通。

1:22:40 苹果手机成为新世纪帮派的「硬通货」

所以从 1997 年以后说回来， 1997 年之前等于是香港仔怕内地仔，但是他们就觉得内地仔能过去的，不是猛龙不过江，能过去的肯定都比较狠。但是 1997 年之后的状况稍微有点不太一样，等于香港人带着钱过来了，两边交流也多了，这边怎么说呢，相对也更拜金一些。其实我觉得是随着物质的丰足和生活条件的好转，大家那种狠劲，更蛮荒、更原始的那种狠劲，都在逐渐消退，那就认钱。所以 1997 年之后有那么几年，咱们单说在混圈里头，当时反过来会呈现一个内地仔比较扒着这种香港社团的情况。

香港社团在 2000 年以后，他们后来形成了一些非暴力产业链，是什么？会有这么几种人搅在一起，一种是做假卡的，做那种假信用卡，从假信用卡到假电话卡都做，一个是做假卡，还有一个是那种跟高利贷公司合作，他们专门去拖车的，因为这帮人当中本身有很多是偷车贼，他们开车也方便，而且专门是满街走的，就是要真是谁欠债不还，可能车就被他们顺手给偷走了，这个产业链在后来成为香港的主流之一，还有卖盗版，还有说倒腾走私手机的。

苹果公司可以说是为香港华人圈的犯罪分子提供了一个很大的财路。前些年的水货苹果手机好多都是从香港这些有字头的地方，他们这么弄过来的。

有个相关电影叫《过春天》，说的就是香港那边往内地倒腾手机。

咱们这边现在查的也是很严，广东省和粤港地区，我记得前几年连续雷霆 15 、雷霆 16 、雷霆 17 ，每年会集中的扫这么几茬，当然还有更严重的是贩毒，跟毒贩子几乎同样的打击力度去查倒腾手机的，甚至他们有那种就在这种两岸离得特别近的两边岸边。拿投射的这种钢缆枪什么的，就弄成一个缆线，还有这么干的。

2:12:20 疫情期间为了生存，古惑仔的日本同行们靠卖表情包赚钱

老吕：说实话，日本的黑帮非常惨，很多都是靠着结社自由的法律一直存活到今天。刚才 king 说，香港可能你某个人或多或少都跟黑帮有联系，或者说正是因为整个香港的文化，它不是说像电影里面那种打打杀杀的，所以普通的市民可能对它并没有一个特别大的排挤。但是在日本大家对黑帮的排挤是非常的大的。假设你是一个正经的艺人，如果大家知道你跟黑帮来往过密，普通的民众就不接受，也没有广告代言找你。

涉黑了。

老吕：对，现在整个日本的社会对黑帮的限制也非常的严，我们都知道比如你有纹身不能去公共浴室，你不能去泡温泉。

好多 club 也不让。让你带一个什么高领毛衣，遮住。

老吕：这都不算最狠的，最狠的是只要他认为你是黑帮成员，你是不能开银行账户的，你所有的钱都只能是现金。

国内支付宝和微信都不能开。

老吕：都不能开，你没有银行账户的麻烦，比如你得总有孩子，比如某个黑帮人的孩子说我想让他正经上学，不走我这条路了，但是你到学校里面，因为别人都是转账，你拿着现金去，大家就知道你是黑帮的家庭，你的孩子在学校里面受歧视，另外他们现在整个来钱的手段也比较少，日本前几年又出台了一个法律，说你不能暴力催收，所以这些人更没办法了。

你说你去日本，你说我去个混轻松的极道，但是其实你真去混了，你就发现并不轻松，你可能觉得我一天就是无所事事，但是你组织没钱，你没有来钱的招。

之前新冠的时候，有极道组织做自己的表情包，都被警察查了。

一个黑帮大哥自己自拍了好多照片，做成廉价表情包，想卖给他管辖下的那些商家。

老吕：就没收入，把自己的表情包在 line 上卖。然后警察就跑过来查，说你这个是不是要什么获取非法收入。

我他妈卖个表情包为什么还算我非法收入？

老吕：这个敏感。

因为我是极道我就不能卖表情包。

老吕：然后还有的极道去开奶茶店，觉得奶茶店火开奶茶店。然后还有的极道，比如说他靠海的他下去捞海参卖钱。

原来那帮是抢这卖海参的，不是自己捞。

老吕：他自己捞，还有偷西瓜的，然后他们偷西瓜你看卖挺多，一晚上偷完的能卖一两万人民币，但是他们自己就觉得西瓜又大又沉，太难偷了，有一次就是说还遇到了就是养西瓜的保安，打了一架还输了。

战斗力还衰退了。

老吕：对，偷点什么土豆、玉米什么，这是一个，你会发现当你没有收入来源的时候，你是不轻松的。第二个是你进去了，你又没收入来源，还被全社会歧视，你更麻烦。当然也有一些原来极道的人转型，我知道有一个开荞麦面，开拉面店的，然后也是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慢慢的让所有人接受，说原来做极道的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这就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前途的职业。

老吕：对，在日本极道真的是非常夕阳的行业，而且现在也没有原来的那种热血，就动不动我要切小指，那种也都没有了。

所以我们觉得日本的黑帮现在真的苦，原来他们可能还有一些加油站或者是一些经济事务所这样的生意，后来也逐渐的被剥离走了，而且再加上泡沫经济时代，那帮人挣钱太快，花的太快，也没留下什么资产。你想我前几年在新宿认识一个老大，然后老大就问我，你觉得比特币能买吗？你觉得还有哪些币能买吗？我说你买这干嘛？他说苦，没钱挣，他们都说这个能挣钱。

可能关于日本的这种极道的，无论是电视、游戏，还有这种漫画、动画更多，但是你看起来是那个样子，其实你真正接触到发现完全不同。

阿 king ：毕竟文艺作品和现实处境当中还是有很大距离。

感觉日本的真实极道跟他的文化上的极道已经分离了，是吧？咱们现在看到的或者喜欢的那些东西，其实是文化上的，其实是一个想象共同体，说白了本质上都是超级英雄片。

老吕：对，但是你真正要进入到那个里面的话，你就会发现真是苦，原来你以为是一帮老虎，结果是一帮 Hello Kitty 。

这期差不多了两个多小时了，阿 king 老师最后有对于帮派、社团文化有什么最后要总结的吗？比如青少年千万不要加入社团。

阿 king：对，是这样。就像我一开始说，首先我说的事情，也都是我一些片面的观感和所见所闻。从根上说，反正最朴实的一句话，你就能好好活着，何必去作奸犯科，我个人是希望世界的秩序能够越来越多的不依赖于黑暗，不依赖于阴影中的东西，而是说有更多的善良的一面，让侠义精神更多的只存在于文艺作品当中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