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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妈妈一起掉进充满了购物欲望的兔子洞
唯一能把我和我妈绑在一起的，或许就是逛商场了。
天知道我妈平时是有多爱逛商场。她会在周六的上午 10 点出发，一直到晚上 9 点，日均逛街绝对会破三万步。那是另一种考验中老年女子精明程度的比赛。她逛商场买东西有讲究，胜似她给我挑对象的架势。首先是不是第一眼相中，这个很重要，第一印象会决定缘分会不会长久；然后看手感，全方位感官触摸，需要反复把玩；最后一锤定音的当然是价格，这个东西到底是不是物有所值？经得不经起货比三家的考验？只有过了这三关，我妈才会心满意足地掏出腰包，好似她以理性与感性共同加持打赢了一场消费主义的胜仗。
我经常是这场表演的核心成员，担当了她的购买和自我满足的对象。在商场里经常上演的一个桥段是，我先穿上试试，母女表示喜爱之情，但苦于价格又离开，舍不得又再回来，如此炮制，两到三次表示出自己分外纠结的心情，引得旁边的销售乖乖献上折扣，这期间，我妈会用白眼或掐我的方式来让我成为她的同谋。而天生取悦型人格的我，从来也没有学会我妈妈的那一套，只好乖乖地原价购买，拿折扣的征服感只有和我妈逛街才会领略到。
这段表演的高潮在于从试衣间走出的那一刹那，迎着我妈审视的目光，如果是她的心上物，她的眼神炯炯有神，整个人都轻快了，也命令我原地 360 度转圈，避开销售，悄悄夸赞闺女大高个儿穿得好看，然后必然会加上这么一句：“我其实当年的腰身也这么顺。” 随即二人短暂陷入怀念我妈年轻时的风光种种，彻底满足虚荣心。
即使是如此戏多，我们母女乐在其中。每一次进入商场购物，都是一次伟大的探险，我妈是船长，我是她的得力船员，架着消费主义浪潮，在琳琅满目的千万物件里寻找属于我们的战利品。
然而线上购物几乎让这样的体验磨灭。每每午饭，看着我妈天天沉浸抖音直播购物，她戴着老花镜，把手掌大的手机放在支架上，仔细寻找着购买链接，果然少了点儿当年逛街的英姿，多了几分犹豫。于是，这一天，我拉着她的手斩钉截铁地发出了邀请：“来，妈，我们去逛商场！”
我选择了京城最时髦的 SKP和 SKP-S ，因为SKP马上就要生日庆，据说各种积分返现活动力度大到进去不买东西都觉得赔了。这次与我妈横扫店铺，除了想带她见识年轻人追随的品牌，也寄希望于看她如何拿出购买奢侈品的最佳方程式。
我们的第一站是 SKP-S，这里是一个世外桃源，商场里面的灯光微暗，似探索一个隐秘的世界。我们手挽手，像是掉进了兔子洞里面的结伴爱丽丝，而这里面的一切都即将冲击着她对于品牌的认知，她准备好迎接新一代消费主义的浪潮了么？
“让猛烈的逛街体验开始吧！”
小的时候，最开心的莫过于买新衣服穿，到家了，把衣服从包装袋里面拿出来，在镜子前反复调试，满意了，我妈才会充满仪式感地把标签剪掉，象征着主权 —— 这件物件有新主人了。长大以后，我才知道 vintage 才是时尚的灵魂精髓。研究生的时候，在纽约从 The Real Real 逛到 Beacon's Closet ，揽遍大牌的边角货，我继承着我妈的淘货功底，发现到了不少好物件。
这不，SKP-S 里面有标着标价2千多的做旧牛仔裤，来自一个刚被我挖掘的牌子 Heron Preston，主攻橙色系工装。当我正准备向我妈隆重地介绍一下，她抢先一步，抓起这条白色裤子，发现了一大片 “污渍” 。
“这就是年轻人喜欢的风格？”
“哦，这个就是特殊的工艺做上去的，想洗也洗不掉的，” 一旁的销售小哥看出了我妈的疑虑。 Heron Preston 的创始人是一位美国黑人，想要以街头文化挑战白人为主导的时尚圈，据销售小哥所说，创始人是当年和 Virgil 、侃爷同样去 Fendi 一起进修的实习生。他的设计灵感来自建筑工人及消防员制服，所以污渍也是品牌精神的一部分。
“这个兜怎么反着出来了？”
一提到侃爷，我妈眼睛亮了。销售小哥是个北京人，很自来熟地接话：“阿姨挺潮啊，也知道侃爷。”
“是啊，就是他之前不是和卡戴珊么，特大屁股的那个，” 我妈说。
“对，侃爷和卡戴珊就是我偶像。” 销售小哥继续滔滔不绝地聊着自己的志向，他之前是学音乐的，后来一直对时尚有兴趣，他很欣赏做 DJ 和品牌的侃爷。
“卡戴珊怎么也是他的偶像，” 我妈从店里出来以后默默地吐槽，她不但不理解当代年轻人在追的时尚潮流，也不理解他们时刻追求自我实现的价值观。
妈评价当代亚逼：“年轻人真的挺不伦不类的。”
商场里面年轻人簇拥的牌子挑战了她对新旧事物的认知。当时尚更迭的速度变快时，年轻人喜旧厌新。我沉迷 vintage 的时候，也倒腾出来不少我妈的旧衣服，一件米色西服外套就是我的得意淘旧之作。
我印象中有张相片就是我妈穿着这件米色西服照的，她站在我姥姥家的沙发前，那会儿刚和我爸结婚完，我妈手插着腰，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女。我妈当年很时髦，她留着短发，自来卷得恰当好处，人称丰台山口百惠。那会儿她身材好，按她的话说，还没有生我而出现的永久性肚腩，“条儿格外地顺”。
这件西服里面是绸子面的，有垫肩，腰部下方有一颗黑扣子，系上去以后能简单大方地勾落出身形。当时我穿着这件衣服去面试第一份回国的工作，感觉有来自威武我妈的庇护，整个人也放松了很多，顺利地接到了offer。
我妈对于我买 vintage 、倒腾她旧衣服的事儿，有些困惑，不过好歹还算接受。但此时，在昂贵的价签面前，她不懂为什么年轻人会刻意做旧，她更看不惯为什么有人会特意球鞋定制做脏，她觉得这给清洗衣物增加了难度，因为她实在看不出那些是真脏真旧，哪些是花钱买来的杰作。
妈评价 Golden Goose 小脏鞋：“年轻人咋都没有耐心把东西穿旧了？”
我妈的脚算平足，其实并不适合走远路，所以有一双好鞋很重要。她喜欢走路，宁可走也不搭乘交通工具，她的步伐扎实，有种中年妇女的自信。她热衷于每天看微信运动里的步数，着是对她勤俭持家的一种嘉奖，如果这些步数能兑换成钱，不知道她会不会成为奥运会的马拉松选手。不过，我妈爱鞋，她最爱买的单品就是鞋，“像踩在云上” 是她对一双好鞋的至高无上的比喻。她最爱的牌子是 Ecco，而受我妈舒适第一的原则影响，我最爱的是 Camper。
“还是童装赚钱，就一个宝贝孩子啊！”
我对于物质的欲望开化较小，小时候特别不喜欢我妈买鞋，因为这是她每每逛街的重头戏，试来试去都会花上很多时间。一般我会拿本书在旁边读，躲在一个角落里，方便她逛完了可以来找我。直到青春期，为了夺得暗恋男孩儿的注意，我开始对自己的审美有要求了，但平时穿校服，唯一可以倒腾的是头发和鞋。买鞋从初中开始便成了我和我妈逛街的重头戏。
试鞋是我们母女俩逛街的一个经典桥段，似灰姑娘穿上水晶鞋的充满魅力的时刻，找到一双适合自己大小的鞋胜似找到如意郎君。如果一开始试的时候不舒服，她会用 “越穿会越舒服” 来当借口将其收入囊中。
这次来到商场，我最喜欢的牌子是罗意威，它家的东西总是有种典雅又接近自然的感觉，把握着恰到好处的美感与舒适。我一直寻思着或许经典的白色运动鞋适合我妈，不过让她主动去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于是我先来试试。因为鞋后面有松紧设计，39号的上脚很紧，底面是光滑的，所以感觉很不踏实。我妈穿上去，觉得很紧，果断脱下，她一边脱一边不断重复着 “特别像那个叫什么的日本牌子来着的”，似乎是阻止她购买的心理暗示咒语。
“特别像那个叫什么的日本牌子来着的！”
买鞋代表了我妈的伴侣价值观，她对我从小的情感教育也是，鞋大鞋小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如果和对象越处越不舒服，那就果断离开，别削足适履。她坚持，日子过得得舒服，还得找个合适的人。比如，我和我妈在过去几年，运动鞋买到成箱，但是买皮鞋很少，因为一般都会磨得难受，好看但是基本上穿了俩周就实在难以委屈自己，还不如不买。
我和我妈的一个战利品是我高中买的一双薄荷色的 adidas，尖头鞋，里面是蓝色的绸面，布料轻，适合夏天穿，校服裤子长，盖着脚面正好。不知道当年的暗恋对象是不是因为这个开始和我打招呼，过了十年，在现在我偶尔也穿，可以轻快地迎接新恋情。
我妈是鞋迷，而我执着于包，因为包的使用频率更高，能保存的年数也更久，我妈不能苟同，但她喜欢看我看包。
这一次，让我们母女俩真正心动的是 BV 的一款 Arco 奶白色包，背上去以后这质感像怀里揣着一只小奶牛，我心里很雀跃，看到此情此景，即使被口罩遮住了的脸，我能看到我妈的眼睛还是笑得弯弯。她一边琢磨着两万多的价格，一边她仔细打量着，问是什么皮，并且评价“我更喜欢里面的布料”，开始进入她购买的第二层审视。
标价：26,900
我们每次买包都是在喜欢和实用性间拉锯。于是我拉着她来到了马路对面的 SKP，为她展示了另外一件我的心上好好物 — 黑色的 Prada Cleo 迷你单肩包，小巧且可爱经典。两款包几乎同等价格，但是 Prada 的容量偏小，装的东西不一定比 BV 多。
标价：21,500
“这次买了，以后挣钱也能还嘛，” 这位 Prada 的小姐姐留着短刘海，大眼睛很灵动，看上去很像 miu miu 的模特，不禁和我们插科打诨。
“估计这辈子也还不上了，” 我挖苦道。
“哈哈，女孩子还是得富养！” 销售小姐姐再次展示她的高情商。
“还是小款的可爱，” 我妈没有接着话碴，此刻被这款包深深地吸引，反复与其与大一号的款式对比，在价格和外形上比较，再一次认真思考准备掏腰包，但在最后一刻被想要自食其力的我婉拒了。
这一个情景让我想起大概两年前，第一次我带我妈来 SKP的时候。因为工作需要，得买一个奢侈品包撑面子。我对包的诉求不多，简单耐用，可以装上电脑，走半天肩带不会太勒肩膀的那种。
就像今天一样，我们货比三家，在几万元的标签面前纠结。“妈走吧，” 我走过来拉着她的胳膊走。研究生毕业了一段时间，手头有一些钱了，但自食其力还算拮据，可我实在不想再让她给我买单了。
“喜欢么？” 她问我，“喜欢就买吧。” 她已经准备在微信上发号施令了，即刻命令我爸瞬间转账打钱。在奢侈品价签面前，她坚持捍卫我作为一位消费者和职场新人的自尊心。
不过，放心，这次我已经打好算盘了，两个品牌都参加活动，满千返百，还有十倍积分。如果我这次把两款包都收入囊中，再加一件牛仔裤，价格可以达到 5 万。先满千返百，得到5千礼金；又能换得 50 万的积分，算下来能再换 5 千礼金，里外里的 1 万够我们母女俩买两双罗意威的鞋了。按着这样的逻辑，相当于白挣了 1 万块钱。
就这样，我心甘情愿地跳进了欲望的兔子洞里，被驱使着算出了爱的方程式，准备先送走我妈，然后改天再执行我的孝顺计划。
我妈是务实的金牛座，钱放在银行里她才踏实，我是飘忽不定的水瓶座，属于享乐派，买东西不太考虑钱包大小，开心就好。我们俩的消费观不尽相同，她喜欢囤内衣袜子，一切舒适的东西，我喜欢囤书，一切别人提到的作家都囊入其中，我们俩的共同点在于对拥有都有种执念，买完都基本上不会用也不会看，家里有成山的衣服和堆得到处的书。按我妈说的，“买到了就是我的。”
所以说白了，我们逛街最大的快乐还来自于买买买。
“逛了这么久还是没给我们孩子买东西，” 眼看着逛街即将接近尾声，我妈感叹道。最终还是抵不住教条的口吻，告诉我尽快再找份全职工作，这样看到的都能拥有。她的原话是：“不要再搞那些情怀的东西了。” 我是第一次从我妈口中听到情怀这个词，惊讶她确实了解我，另外她还是那个务实的她。我一把搂过她，往她的脸颊上送上一个热切的吻：“谢谢妈陪我逛商场，过了这么开心的一天。”
我们俩来到 SKP 地下一层的美食街，她点了牛肉汤和肉夹馍，我点了碗香椿油泼面，两个人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此刻被喧扰息壤的人群包围，是对逛街者最好的嘉奖。在欲望的天平里，所有人的基本需求都是平等的。我们接受了此次旅程的结束。
我爸开车接我们娘俩来，细心询问今天的体验，两个人像女高中生一样欢呼雀跃地报告：
“要不给我过生日的时候，你给我们俩买包吧，” 她向我爸撒娇，我妈没有放弃我们看上的那两个包。
“还是买包好，留着当古董还可以留给后代，” 我打岔，旁敲侧击还是觉得买下包更不虚此行。
这句话被我妈诟病，忍不住对我说：“你倒好，现在没钱也没孩子，就不往上(辈)疼，往下(辈)疼。”
“你不是也这样么，疼下不疼上？” 我爸来救场。
“对对，你说得对。” 从后视镜看过去，我妈露出了腼腆的笑。
不管是一次和父母联络感情，还是给对象挑一份礼物，或是给自己一份久违的奖赏，希望你不要错过 SKP 和 SKP-S 一年一度的生日店庆，满千返百、十倍积分、满额赠礼。4 月 14 日 - 4 月 24 日，来重温线下逛街淘物的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