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录

  • 登录

  • 搜索

  • 专题
  • 文章
  • 简报
  • 电台
  • 视频
  • 活动
  • 品牌合作
  • 商店
  • 标签云
  • 关于我们
  • 别的女孩
  • 呼朋唤友
  • 别的艺术
  • 别的音乐
  • bié Records
  • 别的女孩 - 呼朋唤友 - 别的音乐 - 别的艺术 - bié Records -
    微信公众号:vicechina
    2+
    Loading 0
    BIE别的

    翻墙游泳溜冰徒步——北三县人魔幻通勤实录

    2022.03.31 | BY Su |
    北京故事燕郊疫情隔离
    这天是工作日,早上 6 点多天刚蒙蒙亮,铁哥一家人已经准备进京了。小区大门被封了,但班不能不上。铁哥带着老婆还有刚上幼儿园的儿子,拎着几大包东西,从小区的周边围栏想办法翻墙出门,准备往进京检查站赶。 
    每次小区一封禁,这原本用来防人的栏杆上就挂满了进进出出的燕郊居民。

    小区被封,翻墙、钻逢出动的居民

    铁哥租住的燕郊小区,地处北三县,即河北廊坊市北三县。北三县,夹在北京与天津之间,包括三河市、大厂回族自治县(简称 “大厂”)及香河县。燕郊,是三河市下面的一个镇。
    北三县,拥有 “天子脚下、镇级物价” 的巨大吸引力,是北京周边有名的 “睡城”。按官方统计数据,这里日均进京通勤人口就有 10 万人。很多北三县通勤人居住在燕郊燕顺路一带,从家到北京,需要先横跨一条潮白河,再过一道进京检查站(以下简称检查站),方能算是进了京。
    当天,铁哥的小区被封禁了,上不成班。由于 3 月初,廊坊市出现新增病例,陆续封禁了全市,北三县也不例外。直到今天,北三县仍未解封。而直到一两个月前,燕郊才刚刚解除上一轮封禁。 
    好在,这个小区全是铁栅栏门,只有两米高,还有踩脚的地方。铁栅栏上头的铁丝网都被人给剪断了,大人跟小孩轻而易举就翻过去了。
    铁哥说,小区里,还住了不少装修、铁艺、电焊工人,倘若哪天一扇铁栅栏门不见了,他也丝毫不会奇怪,铁定是被当成废品回收了。 
    铁哥逃亡进京的那天,检查站出奇地冷清,只看到两三辆车。检查员扫了眼车内,确认了他的身份证、核酸报告,查了查后备箱,居然放他通行了。 
    要搁往常,通勤人要是赶上早 6 点至 8 点的高峰期,不花上两三个小时,休想通过检查站。极端情况下,还有人在检查站死守了 6 个小时才过桥。还有人半夜在桥上,过不去、回不来,僵持了一晚。
    每天,能不能通过检查站、成功上班,全凭运气。燕郊通勤人冰冰说,“成功或劝返,机率各一半吧。”
    实在没辙,还有人试过走水运过河——游个泳、溜个冰,或骑摩托艇。可大部分的结局是,还没到对岸,“红袖章” 们就会大声斥责、将他们驱赶出京。
    仁川住在北三县的大厂回族自治县(以下简称“大厂”),他手机里有五六十个微信群,全都跟 “大厂” 相关。他说,加群是在当地必备的生存技能。 
    在北三县,叫滴滴不如拼车群,滴滴司机来了,大概率进京证没得。点外卖比不上小区的 “拼包子、烧鸭群”,后者很可能住你楼下,刚一出锅就让下单了。 
    “一线情报” 群最多。进京政策、“京津冀一体化”规划、北三县地产等,一有风吹草动,群里很快就传出 “小道消息” 了。
    北三县新一轮封禁那晚,本地人雨哥刷到群里的 “小道消息”,说要封镇。他从疫情防控一线的村委会打听到的结果也让他不安,对方这次说的是,“要封村做核酸,上次他们说测完两次核酸就行了。” 雨哥觉出了不对劲。 
    吃过晚饭,雨哥快速拿了两件衣服还有刮胡刀和洗漱用品,就即刻往进京检查站赶。他的身份证、驾驶证、工作证、居住证等等,都随车带着。还有人,饭都来不及吃,就上路了。

    上图:晚上的进京检查站。

    下图:上班高峰期,进京方向拥堵的车道

    这条路走多了,雨哥知道怎么走最快:先走小路绕到检查站最后一个红绿灯前,再插个队,离检查站就不到六十米了。 
    封禁当晚,他往后一看,根本看不到队尾。他开了这么多年车,几乎没在检查站看过这么多的车。到了检查站,一同拼车的哥们 48 小时核酸结果还没出,就给劝返了。他一人进京找了家酒店,跟人拼一晚 150 元,讲了讲价,130 元一晚。
    但 “逃” 出来还没几天,进了京的北三县人就被北京健康宝给 “逮” 了 —— 健康宝 “弹窗” 提醒他们,要么回北三县隔离,要么就地隔离。就地隔离 14 天,回北三县隔离可能很快、也可能遥遥无期,这就又要靠赌了。

    封禁期间的居民生活

    更狠的是,铁哥逃回北京的第二天,他听说燕郊的路口统统亮起了红灯,不给其他人逃跑的机会。 
    那几天,李姐的老公准备从北京回燕郊,开车到 “大厂”,愣是进不了燕郊。当天,李姐和孩子在燕郊,李哥一人在 “大厂”,隔着红灯相望。
    铁哥从北京撤回燕郊那天,北京破天荒地下了场雪。
    当天下午,铁哥早早地就到了检查站。他发现,回燕郊方向临时搭了四个 “凉亭”、摆了四张桌子。铁哥一看,每张桌子后都排了一大队人,最长那队排了起码一二百人,都是和他一样等着回燕郊的人。 

    进京或出京,排队的北三县通勤人

    以往,回燕郊方向,几乎从没设过检查站。
    铁哥排在最长的那队,雪越下越大,一落在身上就化了,变成了冰水。很快,他就全身都湿透了。被凉风一吹,他很快便坚持不住,到旁边躲雪去了。他的身旁,大部分人也就顶了件薄外套,并未做好在大雪下死守的准备。
    铁哥再回来时,雪下得更大了。排队的人纷纷从身边的行李箱掏出床单、褥子、被罩等,裹在身上。还有人直接把纸箱子拆了,顶在脑袋上。
    核酸结果迟迟未出,铁哥又撤到附近的面馆。面馆里来了些警察,铁哥隐约听到他们在聊乌克兰形势、“还聊到美军在建什么细菌基地、武器基地这种无聊的事。”
    其余吃面的人,几乎都在打电话——给北京居委会打电话,问还能不能回?给北三县居委会打电话,问接不接收?又跟家人视频通话,问两边都难办,该怎么办?诸如此类。 
    铁哥听在检查站死守的人说,当天下午排 3 小时能过,条件是要提供工作证、居住证,房产证或租赁合同证明、房东身份证等,签署 “返廊(即河北廊坊)承诺书”。铁哥操起心来,“你说如果燕郊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该上哪儿去找这些东西呢?” 
    铁哥还听说,有人在检查站死守了 6 个小时,一出检查站,才发现外面连车都没了。当晚,雪似乎没停,她又走了 2 小时雪路,才回到家。 

    略显疲惫的北三县通勤人 

    另一位女孩在微博上写到,“今晚零下 3 度,我只能困在北京到燕郊的桥上,上不去、下不来。桥上还有已经被困了 6 小时的几个女孩……我离家只有 2 公里,却像隔了一条银河。”

    几天前,冰冰跟老公从三亚拍完婚纱照回京。得知北三县被封,他们抢到了回燕郊的最后几张火车票。
    他们从三亚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第二天清晨到的北京西站。当天下午,他们继续坐到北京站,再换乘火车回燕郊。
    在北三县,坐火车通勤不是啥新鲜事。有经验的人,会提前十几天抢火车票,能买几天的票就买几天,一趟 40 分钟,票价才 9 块钱。下班高峰,火车上人满为患,坐火车通勤的乐乐只能缩在一个角落,全程站回家。

    听说燕郊人外逃都会带上猫,担心长时间回不来,把猫给饿死了

    坐火车通勤,乐乐差不多一趟要花 3 个小时。
    当天,一出燕郊火车站,冰冰就傻眼了:整个燕郊现在一辆车都没有,他俩必须 “腿” 回家。没办法,她只能拖下那双高跟 “战鞋”,换了双拖鞋,两人推着 29 寸的行李箱、一个包、一兜吃的,就上路了。
    冰冰看了眼回家的路线,要走超过 9 公里。
    当天下午,北方的初春,路上还有些凉风。他俩越走汗越多,衣服脱到最后,都只剩一件短袖了。他们还撞见两位中年女性,带着几岁的小孩,走一段、歇一段。
    整整 3 小时后,冰冰与老公终于抵达小区,结束了他们的 “新婚旅行”。
    一旦连火车都被封禁,水路是北三县人进京的最后希望。 
    只要躲过北三县潮白河堤几十公里的围栏与摄像头,一猛子扎进河里,窄点的河宽只有 80 米,游到对岸理论上只要几分钟。
    河边就地吃午饭的 “红袖章” 阿姨
    不过,潮白河被一分为二,一旦游到北京地界一侧,大概率会遇上 “红袖章” 拿喇叭昼夜不停地喊话:“哎,河里游泳的,别游过来了,这里是北京,你已经越界了。”
    有一次,马哥铤而走险开了艘摩托艇,趁 “红袖章” 眨眨眼的功夫,他直接绕到了对岸。没想到,终究没躲过岸上的 “红袖章”。马哥识趣地往回兜了一圈,灰溜溜地回去了。 
    2021 年年初,北三县封禁,仁川一人隔离在京。他等了好几天,潮白河都跟道天堑一样横在他回家的路上。他去检查站碰了几次运气 —— 清晨去、下午去,晚上去,交警怎么都不让从桥上过。那几天,潮白河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仁川听旁边人怂恿,要不从桥下的冰面上 “溜冰回家”?
    上图:桥上的交警

    下图:在潮白河冰面戏耍的母亲与小孩

    “溜冰” 过河,看似离谱,但据仁川说,在检查站堵车时却很常见 —— 也就走几步路的事。即便不进京,北三县人也会拖家带口地在冰面上溜达,当然也仅限河道上远离北京那一侧。
    当天,仁川没敢溜。第二天再来检查站时,他发现一夜之间,潮白河沿岸又加了几十公里的围栏。上游还放了水,把冰面给冲开了,这下彻底别想 “溜冰” 回家了。
    河北三河市当即发了通知,严禁走河道冰面进入京津地区,通知被概括为两个字 “封河”。
    雨哥五六岁时,住在北三县的一个村里,他每月都盼望坐渡船,上潮白河对岸的西集买东西。 
    从雨哥家到最近的渡口,只有几百米;到对岸,直线距离也不过 3 公里。渡船上能坐下三五个人,加一辆自行车,5 分钟就能开到对岸。他回忆,以前,潮白河沿岸,有不少这样的渡船。 
    西集,顾名思义是个集市,据说在清朝嘉庆年间就有了。雨哥小时候,西集非常热闹,卖什么的都有,电风扇、衣服、玩具,肉、蔬菜等,啥都有。雨哥回家的渡船上,什么味道都有,有现捉的鸡鸭鱼味、有糖油饼味,还有买来的 “粘牙糖” 味儿。
    上了小学,一到周末,河对岸就会游来七八个小伙伴,找雨哥一起在河边草地上踢足球。他们把树枝和竹竿插在地上,当作足球场的围栏和球门。那个足球,是他跟小伙伴一起攒零花钱买的。
    雨哥也会游去对岸,在对岸的沙地里捡贝壳、收集小的鹅卵石,还会在水里摸小鱼小虾、河蚌之类。
    河对岸的小伙伴,住在北京通州的村里。他们每周举行的足球比赛一直持续到雨哥上小学五年级。之后,他们就很少玩在一起了。 
    潮白河畔的围栏
    后来,潮白河河堤上装了很多摄影头,游泳去对岸一被逮到,就算非法进京。疫情之后,河堤上又加了几十公里的围栏,全都两米多高。 
    雨哥开始开车进京。不知道从何时起,路口又设了进京检查站。之后,他频繁往返于北京与北三县,阻拦因素越变越多 —— 京牌(即北京牌照)、核酸报告、北京健康宝、新增病例带来的封禁…… 
    雨哥说媳妇在本地上班,父母也在本地,唯独自己是个 “北漂”。 
    疫情之前,居住在北三县的性价比,高到离谱。 
    冰冰当时一下班,从北京国贸桥底下打车回小区,全程高速,只花了 28 分钟。要知道,据北京交通发展研究院发布的报告,北京中心城区的平均通勤时长都要 51 分钟。 
    与此同时,燕郊的租房价格有多低呢?铁哥介绍,1500 元能租两室一厅,多加 300 块钱,能租三室、俩卫生间、俩浴室。一桥之隔的北京通州,这样的房子,价格最起码得翻 3~4 倍。
    3 年前,北京人铁哥连人带家搬来燕郊,这儿停车随便停、不要钱。幼儿园呢,又宽敞又明亮,还特便宜。跟寸土寸金的北京比,铁哥简直觉得燕郊没缺点。
    上图:在燕郊,热闹的小区

    下图:灯光通明的燕郊校区

    据说,燕郊的国际化程度还高。铁哥一下楼总能遇到韩国人,路边有欧美白人骑自行车,在新疆餐厅碰过中东人,儿子幼儿园教英语的老师也是黑人。
    燕郊的进口商超不少,铁哥楼下就有专供明太鱼、韩国大酱、各种泡菜的韩国商超。在北京,这类商超恐怕要去望京才找得到了。
    可疫情之后,北三县通勤人终于认清这里与北京的差距。
    铁哥觉得燕郊防疫期间的管理水平恐怕只有村级;冰冰担心燕郊的医院几乎都是私立,疫情一来,跟公立医院可比不得;仁川说,大部分北三县通勤人虽住在当地,却几乎都在北京交社保,本地人仍旧拿他们当外地的看。
    冰冰深刻反思,“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 —— 燕郊只是一个镇,对面才是北京,能一样吗?”
    等北三县这轮封禁结束,冰冰决定把北京的工作辞了,跟老公就在本地找工作。仁川下一个奋斗目标是,去天津,拿天津户口。
    铁哥理性分析,这轮封禁后,北京的房租又该涨了。 

    注:本文所有受访者人名均为匿名。文中所用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2022.03.31 | BY Su |
    • 编辑:Rice
    北京故事燕郊疫情隔离
    请注册登录后加入讨论

    相关

    BIE别的
    1+
    Loading 0
    上海春日的单曲循环

    上海春日的单曲循环

    上海封控日记生活疫情
    BIE别的
    2+
    Loading 0
    “灵活就业”一年,我丢失了摆烂的能力

    “灵活就业”一年,我丢失了摆烂的能力

    找工作疫情路在何方
    BIE别的
    1+
    Loading 0
    我们为什么喜欢废物的故事,以及什么是“废物”

    我们为什么喜欢废物的故事,以及什么是“废物”

    废物故事
    BIE别的
    1+
    Loading 0
    北京五一假期喝酒实录

    北京五一假期喝酒实录

    公共生活北京年轻人派对酒吧
    BIE别的
    3+
    Loading 0
    我,95后,殡葬服务从业者

    我,95后,殡葬服务从业者

    别走大路故事死后畅想职业路在何方
    BIE别的
    5+
    Loading 0
    月入四千的艺术行业女孩工作小结

    月入四千的艺术行业女孩工作小结

    别的女孩女孩故事艺术艺术家
    微信公众号:vicechina

    广播电视节目制作经营许可证

    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 京网文(2022)1296-039号

    出版物经营许可证正本

    中华人民共和国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

    问题反馈请发送邮件到 biede@yishiyise.com

    © 2020 异视异色(北京)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京ICP备13018035号-3

    • BUG反馈
    • 关于我们
    • 隐私政策
    • 联系我们
    • 标签云
    • RSS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