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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E别的

    前法国第一夫人告诉我,把成熟留给下辈子吧

    2020.10.13 | BY 陆冉 |
    卡拉·布吕尼
    2017 年,前法国第一夫人、音乐人卡拉·布吕尼(Carla Bruni)参加一档法国文化类电视节目,宣传自己新发布的翻唱专辑《French Touch》。根据节目的惯例,布吕尼作为当期的特别嘉宾坐在一个受审席一般的座位上接受主持人和评论员的提问 —— 另外几个嘉宾都安全地坐在桌子后面,只有她自己全身暴露在人们的目光之中,光看着就让人压力陡增。评论员请她解释,一个 “头脑的(intellectuelle)引诱者” 和一个 “身体的(sexuelle)引诱者” 之间有什么不同,因为她曾经宣称自己是前者而不是后者。气氛一时有点紧张,卡拉·布吕尼摸着自己的指尖,像个小姑娘。
    评论员会问出这个问题并不奇怪。卡拉·布吕尼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时曾是全球 Top 20 的超模,转行唱作歌手之后,首张专辑就进入了法国专辑榜前十并停留了大半年。感情生活上,卡拉 2007 年跟法国时任总统尼古拉·萨科齐结婚前,还跟多位名人交往过,其中不乏 Mick Jagger 这样的摇滚明星。面对这样一个叱咤情场又事业有成的美人,人们总想知道她的身体和头脑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卡拉解释说,相对于受欲望驱使的 “引诱”,她更想要的其实是一种说服力。
    “说服什么?”
    “说服我很友好,是个好人。” 她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 
    谁也没想到这个回答,大家都笑了,气氛立刻缓和了下来。而我看到这儿也松了口气 —— 时隔三年,卡拉·布吕尼在今年 10 月 9 号又推出了一张全新的同名唱作专辑,而我正在到处找资料准备对她进行一次视频采访。看起来是个真诚而简单的人,我想。

    图片由环球唱片提供 

    抛开她的各种身份角色,卡拉·布吕尼的歌其实也混合了性感和聪慧。对非法语母语者来说,她的歌曲最动人的地方或许就在于她声音里的亲密性和脆弱感,像耳边的 ASMR 一样时断时续,难怪她的歌迷常常觉得陷在其中难以自拔。而除此之外,她自己写的歌词其实也很有水准。在法语歌(香颂)里,歌词占有很重要的位置,一面得词义优美,一面也要有精巧的韵律,就像诗歌。卡拉·布吕尼写爱情,友谊和时间,都频频有动人的句子出现,比如那首 “L'antilope”(羚羊),她用这种敏捷的动物表达自己及时行乐的态度:
    ……
    过往带着不可重现的心酸
    未来的浪涌让人张皇失措
    我放下武器
    选择此刻
    像一直羚羊
    像一只牡马
    跳跃奔跑
    与当下的拍子应和
    因为我可
    我可真是活在此刻
    ……
    如果死亡来找我
    我也不会不配合 
    采访当天是法国时间中午 12 点,卡拉·布吕尼穿着一身牛仔衣,坐在自己工作室的沙发上,显得更加自在。她稍微调了一下光,就兴致勃勃地开始回答我们的问题了。尽管姿态优雅,但掩盖不了这个在意大利和法国文化中长大的女人大大咧咧的性格。她说个不停,用词丰富,语气饱满,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做例行的专辑宣传工作。

    说到口渴就大口喝起了水,视频采访截图 

    采访中,我们聊到她对爱情,创作和时间的看法,并逐渐理解了她的多重角色。简单来说,这是一个自由自在又无忧无虑的女人,她拥抱此刻,对生活中的种种都充满爱和欲望,而写歌正是她对这些爱与欲望的抒发 —— 就像你那个还在青春期的表妹一样。

    卡拉·布吕尼在工作室,视频采访截图 

    BIE别的:距离您发布上一张原创专辑已经过去一阵了,您在这期间做了什么?
    卡拉·布吕尼:这期间我和朋友 David Foster (制作人)一起做了一张翻唱专辑(French Touch, 2017),收录了一些我一直熟悉并且爱唱的歌曲。专辑发布之后就是一场大型的全球巡演,有大约 70 站,最后一站正好是一年之前在韩国首尔。这次漫长的巡演结束以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写歌,于是我在 2019 年 11 月就开始投入新专辑的写作了。虽然看不出来,但其实我中间只休息了两个月。 
    写歌写到 3 月,法国就进入了隔离。到了 5 月,我基本上写完了所有的草稿。
    在隔离当中创作有没有更容易集中精力?
    没错,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跟所有人一样,我们是在最后一刻才决定全家一起去法国南部进行隔离的。当时我已经在巴黎的工作室做了 9 个 demo,幸亏我走的时候带上了吉他和麦克风,这样到了那边我还能接着弄。 
    这比我们以往用的时间少多了。我也在想,做张专辑是不是其实根本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因为我们差不多 10 天就弄完了。 
    您觉得,如果听不懂歌词,还能欣赏您的歌吗?
    我希望能吧。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一首歌重要的主要是情绪和音乐,而不是一系列前后相继的想法,所以我希望人们即便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也还是能被打动。
    您有兴趣唱中文歌吗? 
    我太有兴趣了,但我需要有人帮我,帮我写歌词,教我理解中文的发音。因为我知道中文的语音系统很复杂,我可不想乱唱一通。对了,我的儿子和女儿也都在学校学汉语,是他们自己选的。
    您平常听什么歌?
    我写歌的时候不怎么听歌,不写的时候什么都听。今年我听了不少 Eminem,我一直都挺爱听他。还有很多著名经典,比如 Nina Simone、Billie Holiday、Jimi Hendrix。我可什么都说了啊,我也听很多意大利的,然后我也听 R&B,也听老歌,听爵士,老布鲁斯,Patti Smith,现代的比如 Bob Dylan、Leonard Cohen 这些也听。
    可能就是特别的复杂的音乐我会听得少一些,比如自由爵士,我一直都不怎么听。不然的话,那些简单的音乐我都很喜欢。我也听很多古典音乐,比如巴赫、莫扎特、舒曼、肖邦,对我来说都有一种简单性。 

    图片由环球唱片提供 

    您的创作过程是怎么样的,通常先写歌词还是先有音乐?
    每一次都不太一样。比如您亲吻您的爱人,如果我问您,是谁先动了嘴唇,是谁先动了舌头,您会怎么说? 
    您曾经在节目上说您是一个焦虑的人,这跟您的歌的感觉很不一样,也跟我们对法国人或意大利人的刻板印象很不相同。您现在还在焦虑吗? 
    是的,我还是非常焦虑。但是我的音乐并不焦虑,更多的是快乐的(épicurienne,伊壁鸠鲁式的),浪漫的,有小说特质的。
    除了其中一首关于离别的歌曲。我想说的不只是爱情中的离别,而是更一般意义上的离别,比如死亡。这可能是唯一一首来源于焦虑的歌曲。对我来说,离别是让人焦虑的,我想对所有人类都是如此,我们在生活中越往前走,就要经历越多的离别。有信仰的人也许会相信人们并未真正地分开,有朝一日将会重逢;但如果我们没有信仰,我们看到道路的尽头是虚空。这是唯一一首令人焦虑的歌曲,一般来说,我写的歌都是关于欲望的。 
    我觉得您的歌是很怀旧的。 
    对,有些忧郁(mélancolie),波德莱尔还是齐奥朗说过,“忧郁,是悲伤带来的快乐,” 我觉得这句话说得不错。(原句来自维克多·雨果。) 
    您曾经是一个成功的模特,做过法国第一夫人,如今还在继续创作歌曲。您有过几种很不同的工作经历,对您来说,工作意味着什么? 
    我觉得很幸运,因为我的工作是创造性的,也就是写歌和唱歌。我有时候会问自己,这事儿这么好,到底还算不算是一种工作?尽管其中当然也有很困难的部分,跟做所有的事都一样。 
    而创作对我来说就是从一无所有出发,最后收获到一点什么。哪怕是一些很简单的东西,但是是新的,是你自己完成的东西。 
    创作对您来说是一种疗愈吗?
    完全如此。我觉得创作是避难所,也是问题的解决方案,既是逃避也是被拯救。
    您曾经说过自己绝不是一个女权主义活动家。近几年的女权主义运动是否有对您产生什么影响? 
    要说有没有影响,我觉得没有,但是我很关注这些运动。我从性情上就不是一个活动家,但是我对女权主义充满敬意,因为我是女人,但即使我是男的,我也会对女权主义充满敬意。
    我觉得这场运动很重要,它使得遭遇侵害的女性能够自卫,而这种自卫在以前并不容易,因为一旦你成为受害者,你不仅遭受了创伤,还会感到羞愧和自责,好像是自己的错。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这一场十分激进、有力的女权主义运动 ,并非关于那些从未遭遇过问题的女性——比如说我,我很幸运,在人生中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它是为那些面临问题的女性而存在的,她们曾以为自己无力反抗, 而现在她们可以去揭露。种族主义受害者也是一样。这也是我觉得社交网络时代唯一的优点。
    您自己并不是一个有攻击性的人,您曾经说过自己愿意去取悦别人,您曾经感到过自我被压抑吗? 
    从来没有。我不会去过度取悦别人,也不会丢失我自己。我喜欢让别人高兴,但是正相反,我觉得这不但没有压抑我,反而还会滋养我。我觉得尝试理解别人,从别人的角度考虑他们想要什么,这是很有建设性的。
    爱情一直是您的创作主题,您会愿意为爱付出一切吗? 
    我会为爱付出一切,这是肯定的。我觉得所有人都会这么做的,尤其是坠入爱河的时候,您愿意为那个人做一切,像水晶一样。
    我的歌都是关于爱的,没错。我觉得爱是最好的材料,不只是生活的材料,也是写作的材料。相比之下,我觉得其他的一切都了无滋味。那些看起来对我们非常重要的东西,比如工作、成就感、恩惠慷慨、个人发展、修行、对社会的意识等等,这些都很重要,但是在爱的面前就什么都不是,只值一毫米。世界上只有爱和死亡这两件事是唯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是消磨时间,都是业余爱好。 
    您觉得爱是一种特权吗? 
    我不觉得是特权。我觉得是爱是一种偶然,是需要运气的,但应该集中精力去争取尽可能多的爱,从而给予爱优先权,去过上爱的生活。而爱并不只是欲望,你的事业,家庭,孩子,合作伙伴……爱有一千零一种表现形式,不只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那种的疯狂的爱。如果我们给予爱优先权的话,我们的人生会更好,免受病痛、失望和孤独的困扰。如果不给感情留下一定的空间,人生就会十分痛苦。哪怕你是世界的国王,有钱又有权,没有爱的人也会比别人更快地死掉。
    您怎么看虚拟的爱情和虚拟的朋友? 
    那是给年轻人的,我们老人就算了,还是做正常的爱吧。 
    有哪些事情会让你快乐,哪些事让你沮丧?
    愉快的,简单的事让我高兴。比如和我的爱人、孩子们在一起,做音乐,有时间,有阳光,在海边……听新歌会让我快乐,看一幅好的画也让我快乐,都是很物理性的。
    让我沮丧的大多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吵闹。我觉得地球开始变得太拥挤了,我的孩子们以后可能没法过得太轻松。此外,一直让我沮丧的是时间过得太快。 
    您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二三十岁的自己有哪些不同? 
    【卡拉·布吕尼无声地把脸贴近镜头,展示自己的鱼尾纹,然后大笑:】

    视频采访截图 

    但我的内心是完全没有改变的,我还跟 14 岁一样,你看看我的房间!
    【镜头旋转一周,卡拉·布吕尼的工作室的墙上贴满了海报,确实就像一个青少年的卧室。】
    我身上一点儿成熟的东西也没有,我还没成熟就变老了!成熟是给我下辈子准备的,节制(modération)也是,精打细算(parcimonie),平和从容(sérénité),这些都留给下辈子吧! 
    您的理想的一天是怎么样的? 
    我可是意大利人,对我来说,理想的一天就是跟爱人一起躺在阳光下,一整天什么都不做,有好吃的,孩子们和狗在身边。
    谢谢您,卡拉·布吕尼。 

    卡拉・布吕尼同名专辑《Carla Bruni》已于 10 月 9 日发布,在这里试听。

    2017 年,前法国第一夫人、音乐人卡拉·布吕尼(Carla Bruni)参加一档法国文化类电视节目,宣传自己新发布的翻唱专辑《French Touch》。根据节目的惯例,布吕尼作为当期的特别嘉宾坐在一个受审席一般的座位上接受主持人和评论员的提问 —— 另外几个嘉宾都安全地坐在桌子后面,只有她自己全身暴露在人们的目光之中,光看着就让人压力陡增。评论员请她解释,一个 “头脑的(intellectuelle)引诱者” 和一个 “身体的(sexuelle)引诱者” 之间有什么不同,因为她曾经宣称自己是前者而不是后者。气氛一时有点紧张,卡拉·布吕尼摸着自己的指尖,像个小姑娘。
    评论员会问出这个问题并不奇怪。卡拉·布吕尼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时曾是全球 Top 20 的超模,转行唱作歌手之后,首张专辑就进入了法国专辑榜前十并停留了大半年。感情生活上,卡拉 2007 年跟法国时任总统尼古拉·萨科齐结婚前,还跟多位名人交往过,其中不乏 Mick Jagger 这样的摇滚明星。面对这样一个叱咤情场又事业有成的美人,人们总想知道她的身体和头脑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卡拉解释说,相对于受欲望驱使的 “引诱”,她更想要的其实是一种说服力。
    “说服什么?”
    “说服我很友好,是个好人。” 她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 
    谁也没想到这个回答,大家都笑了,气氛立刻缓和了下来。而我看到这儿也松了口气 —— 时隔三年,卡拉·布吕尼在今年 10 月 9 号又推出了一张全新的同名唱作专辑,而我正在到处找资料准备对她进行一次视频采访。看起来是个真诚而简单的人,我想。

    图片由环球唱片提供 

    抛开她的各种身份角色,卡拉·布吕尼的歌其实也混合了性感和聪慧。对非法语母语者来说,她的歌曲最动人的地方或许就在于她声音里的亲密性和脆弱感,像耳边的 ASMR 一样时断时续,难怪她的歌迷常常觉得陷在其中难以自拔。而除此之外,她自己写的歌词其实也很有水准。在法语歌(香颂)里,歌词占有很重要的位置,一面得词义优美,一面也要有精巧的韵律,就像诗歌。卡拉·布吕尼写爱情,友谊和时间,都频频有动人的句子出现,比如那首 “L'antilope”(羚羊),她用这种敏捷的动物表达自己及时行乐的态度:
    ……
    过往带着不可重现的心酸
    未来的浪涌让人张皇失措
    我放下武器
    选择此刻
    像一直羚羊
    像一只牡马
    跳跃奔跑
    与当下的拍子应和
    因为我可
    我可真是活在此刻
    ……
    如果死亡来找我
    我也不会不配合 
    采访当天是法国时间中午 12 点,卡拉·布吕尼穿着一身牛仔衣,坐在自己工作室的沙发上,显得更加自在。她稍微调了一下光,就兴致勃勃地开始回答我们的问题了。尽管姿态优雅,但掩盖不了这个在意大利和法国文化中长大的女人大大咧咧的性格。她说个不停,用词丰富,语气饱满,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做例行的专辑宣传工作。

    说到口渴就大口喝起了水,视频采访截图 

    采访中,我们聊到她对爱情,创作和时间的看法,并逐渐理解了她的多重角色。简单来说,这是一个自由自在又无忧无虑的女人,她拥抱此刻,对生活中的种种都充满爱和欲望,而写歌正是她对这些爱与欲望的抒发 —— 就像你那个还在青春期的表妹一样。

    卡拉·布吕尼在工作室,视频采访截图 

    BIE别的:距离您发布上一张原创专辑已经过去一阵了,您在这期间做了什么?
    卡拉·布吕尼:这期间我和朋友 David Foster (制作人)一起做了一张翻唱专辑(French Touch, 2017),收录了一些我一直熟悉并且爱唱的歌曲。专辑发布之后就是一场大型的全球巡演,有大约 70 站,最后一站正好是一年之前在韩国首尔。这次漫长的巡演结束以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写歌,于是我在 2019 年 11 月就开始投入新专辑的写作了。虽然看不出来,但其实我中间只休息了两个月。 
    写歌写到 3 月,法国就进入了隔离。到了 5 月,我基本上写完了所有的草稿。
    在隔离当中创作有没有更容易集中精力?
    没错,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做。跟所有人一样,我们是在最后一刻才决定全家一起去法国南部进行隔离的。当时我已经在巴黎的工作室做了 9 个 demo,幸亏我走的时候带上了吉他和麦克风,这样到了那边我还能接着弄。 
    这比我们以往用的时间少多了。我也在想,做张专辑是不是其实根本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因为我们差不多 10 天就弄完了。 
    您觉得,如果听不懂歌词,还能欣赏您的歌吗?
    我希望能吧。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一首歌重要的主要是情绪和音乐,而不是一系列前后相继的想法,所以我希望人们即便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也还是能被打动。
    您有兴趣唱中文歌吗? 
    我太有兴趣了,但我需要有人帮我,帮我写歌词,教我理解中文的发音。因为我知道中文的语音系统很复杂,我可不想乱唱一通。对了,我的儿子和女儿也都在学校学汉语,是他们自己选的。
    您平常听什么歌?
    我写歌的时候不怎么听歌,不写的时候什么都听。今年我听了不少 Eminem,我一直都挺爱听他。还有很多著名经典,比如 Nina Simone、Billie Holiday、Jimi Hendrix。我可什么都说了啊,我也听很多意大利的,然后我也听 R&B,也听老歌,听爵士,老布鲁斯,Patti Smith,现代的比如 Bob Dylan、Leonard Cohen 这些也听。
    可能就是特别的复杂的音乐我会听得少一些,比如自由爵士,我一直都不怎么听。不然的话,那些简单的音乐我都很喜欢。我也听很多古典音乐,比如巴赫、莫扎特、舒曼、肖邦,对我来说都有一种简单性。 

    图片由环球唱片提供 

    您的创作过程是怎么样的,通常先写歌词还是先有音乐?
    每一次都不太一样。比如您亲吻您的爱人,如果我问您,是谁先动了嘴唇,是谁先动了舌头,您会怎么说? 
    您曾经在节目上说您是一个焦虑的人,这跟您的歌的感觉很不一样,也跟我们对法国人或意大利人的刻板印象很不相同。您现在还在焦虑吗? 
    是的,我还是非常焦虑。但是我的音乐并不焦虑,更多的是快乐的(épicurienne,伊壁鸠鲁式的),浪漫的,有小说特质的。
    除了其中一首关于离别的歌曲。我想说的不只是爱情中的离别,而是更一般意义上的离别,比如死亡。这可能是唯一一首来源于焦虑的歌曲。对我来说,离别是让人焦虑的,我想对所有人类都是如此,我们在生活中越往前走,就要经历越多的离别。有信仰的人也许会相信人们并未真正地分开,有朝一日将会重逢;但如果我们没有信仰,我们看到道路的尽头是虚空。这是唯一一首令人焦虑的歌曲,一般来说,我写的歌都是关于欲望的。 
    我觉得您的歌是很怀旧的。 
    对,有些忧郁(mélancolie),波德莱尔还是齐奥朗说过,“忧郁,是悲伤带来的快乐,” 我觉得这句话说得不错。(原句来自维克多·雨果。) 
    您曾经是一个成功的模特,做过法国第一夫人,如今还在继续创作歌曲。您有过几种很不同的工作经历,对您来说,工作意味着什么? 
    我觉得很幸运,因为我的工作是创造性的,也就是写歌和唱歌。我有时候会问自己,这事儿这么好,到底还算不算是一种工作?尽管其中当然也有很困难的部分,跟做所有的事都一样。 
    而创作对我来说就是从一无所有出发,最后收获到一点什么。哪怕是一些很简单的东西,但是是新的,是你自己完成的东西。 
    创作对您来说是一种疗愈吗?
    完全如此。我觉得创作是避难所,也是问题的解决方案,既是逃避也是被拯救。
    您曾经说过自己绝不是一个女权主义活动家。近几年的女权主义运动是否有对您产生什么影响? 
    要说有没有影响,我觉得没有,但是我很关注这些运动。我从性情上就不是一个活动家,但是我对女权主义充满敬意,因为我是女人,但即使我是男的,我也会对女权主义充满敬意。
    我觉得这场运动很重要,它使得遭遇侵害的女性能够自卫,而这种自卫在以前并不容易,因为一旦你成为受害者,你不仅遭受了创伤,还会感到羞愧和自责,好像是自己的错。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这一场十分激进、有力的女权主义运动 ,并非关于那些从未遭遇过问题的女性——比如说我,我很幸运,在人生中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它是为那些面临问题的女性而存在的,她们曾以为自己无力反抗, 而现在她们可以去揭露。种族主义受害者也是一样。这也是我觉得社交网络时代唯一的优点。
    您自己并不是一个有攻击性的人,您曾经说过自己愿意去取悦别人,您曾经感到过自我被压抑吗? 
    从来没有。我不会去过度取悦别人,也不会丢失我自己。我喜欢让别人高兴,但是正相反,我觉得这不但没有压抑我,反而还会滋养我。我觉得尝试理解别人,从别人的角度考虑他们想要什么,这是很有建设性的。
    爱情一直是您的创作主题,您会愿意为爱付出一切吗? 
    我会为爱付出一切,这是肯定的。我觉得所有人都会这么做的,尤其是坠入爱河的时候,您愿意为那个人做一切,像水晶一样。
    我的歌都是关于爱的,没错。我觉得爱是最好的材料,不只是生活的材料,也是写作的材料。相比之下,我觉得其他的一切都了无滋味。那些看起来对我们非常重要的东西,比如工作、成就感、恩惠慷慨、个人发展、修行、对社会的意识等等,这些都很重要,但是在爱的面前就什么都不是,只值一毫米。世界上只有爱和死亡这两件事是唯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是消磨时间,都是业余爱好。 
    您觉得爱是一种特权吗? 
    我不觉得是特权。我觉得是爱是一种偶然,是需要运气的,但应该集中精力去争取尽可能多的爱,从而给予爱优先权,去过上爱的生活。而爱并不只是欲望,你的事业,家庭,孩子,合作伙伴……爱有一千零一种表现形式,不只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那种的疯狂的爱。如果我们给予爱优先权的话,我们的人生会更好,免受病痛、失望和孤独的困扰。如果不给感情留下一定的空间,人生就会十分痛苦。哪怕你是世界的国王,有钱又有权,没有爱的人也会比别人更快地死掉。
    您怎么看虚拟的爱情和虚拟的朋友? 
    那是给年轻人的,我们老人就算了,还是做正常的爱吧。 
    有哪些事情会让你快乐,哪些事让你沮丧?
    愉快的,简单的事让我高兴。比如和我的爱人、孩子们在一起,做音乐,有时间,有阳光,在海边……听新歌会让我快乐,看一幅好的画也让我快乐,都是很物理性的。
    让我沮丧的大多是因为这个世界太吵闹。我觉得地球开始变得太拥挤了,我的孩子们以后可能没法过得太轻松。此外,一直让我沮丧的是时间过得太快。 
    您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二三十岁的自己有哪些不同? 
    【卡拉·布吕尼无声地把脸贴近镜头,展示自己的鱼尾纹,然后大笑:】

    视频采访截图 

    但我的内心是完全没有改变的,我还跟 14 岁一样,你看看我的房间!
    【镜头旋转一周,卡拉·布吕尼的工作室的墙上贴满了海报,确实就像一个青少年的卧室。】
    我身上一点儿成熟的东西也没有,我还没成熟就变老了!成熟是给我下辈子准备的,节制(modération)也是,精打细算(parcimonie),平和从容(sérénité),这些都留给下辈子吧! 
    您的理想的一天是怎么样的? 
    我可是意大利人,对我来说,理想的一天就是跟爱人一起躺在阳光下,一整天什么都不做,有好吃的,孩子们和狗在身边。
    谢谢您,卡拉·布吕尼。 

    卡拉・布吕尼同名专辑《Carla Bruni》已于 10 月 9 日发布,在这里试听。

    2020.10.13 | BY 陆冉 |
    • 采访:陆冉
    • 编辑:Alexw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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